你说相思赋予谁
岁月还真是该死，它总能把一个人逼成他最不想成为的样子。张日山坐在案前又回想起那人的眉眼。他垂着眼眸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，原本硬朗的线条也被镀上了一层柔光。
“八爷，佛爷吩咐我保护您的安全!您放心，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您受伤的。”
“那感情好哇，佛爷可算是为我老八着想一回喽!”
“诶小子，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嘛跟着佛爷出生入死的啊，做点小买卖娶个媳妇儿，好好孝敬孝敬父母，平平安安的多好。”
“我父母走得早，佛爷是我本家人，日山打小也没什么本事，只有这一-身功夫还有些用处，就觉得跟着佛爷打鬼子也挺好的。成家的事情，还从来没想过。”
"唉，又是个可怜的娃。没事儿啊，等从这斗里出来，回了长沙，八爷我给你牵牵红线!这小包子脸，这桃花眼，指不定又要勾去多少姑娘的魂咯!”
“八爷!您别掐我脸啊八爷!我，我还没打算成家呢!真的!”
“好好好，真是个呆瓜[笑]”
“呆瓜，又巡街啊?今儿个这可是第四回巡到我这小香堂了”
“不是...八爷，佛爷有请，我是专门来接您的”
“哦?佛爷又找我?昨日可是刚去过了张府，不知今日又是为了何事啊? [笑着起身]张副官，佛爷可交代过了?”
张日山看着那人镜片后含着笑意的眼睛喉结动了动“...八爷，您还是叫我呆瓜吧，您这样我有点..."
齐八爷踱到那小狼崽子跟前，勾住了他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军纪扣，道:“有点什么?有点喜欢我?”
在练兵场上滚大的张日山哪里见过这般架势，心里那根打进门就紧绷着的弦干干脆脆的直接崩断了。
一夜良宵，朦胧中齐八听见身后的人在耳边轻轻呢喃道:岂止是有点喜欢。
抗战胜利了，随后的多少年都安安稳稳的过了。
当年叱咤风云的老九门渐趋没落，齐八爷的小香堂也关了有些年头了。两人还是如当年一样时不时地拌拌嘴，
张日山时常被怼得委屈成包子，每当这时八爷就会捏捏他的小圆脸道:“呆瓜别生气，我这跟你闹着玩呢嘛啊。”
于是张日山又成了上蹿下跳的小狼崽子，非要八爷说一句一直喜欢他才肯罢休。年老的算子有时也会感叹一句“想当年还说要给你牵红线呢，没想到你个呆瓜稀里糊涂跟我耽误了半辈子。”每当听到这话张日山就会在他的躺椅旁蹲下，说:"八爷这是什么话，我一直是八爷的呆瓜，这辈子是，下辈子也还是。”起初齐八还会笑着回他两句，到后来却只是揉揉他的满头青丝，不发一语。
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，让张日山措手不及。
齐八同往日一样，坐在躺椅上，腿上搭着一条毯子，向着阳光的方向闭目养神，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:"呆瓜”他连忙走到躺椅旁:“八爷怎么了? "“如果我走了，你可不能忘记我。”“八爷.. "“你会离开我吗?”“八爷!”“你会离开我吗，呆瓜?”古稀之年的老人像个孩子一般执拗地问着，那满头的白发突然刺得张日山眼睛发酸，险些落下泪来，他握住他的手:"不会的，八爷，日山永远不会离开您的。”齐铁嘴突然笑了:"可我会离开你啊。”
“真是个呆瓜。"“没想到临死前你还在我身边，这样也...挺好的。”张日山愣住了，他感觉到爱人的手一点点变得冰凉起来，直到冷得刺骨。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，直到感觉到有一滴温 热的液体从眼眶滑出。
他抱起他的爱人，一如既往的温柔:“八爷，累了吧，日山抱你回屋歇着。”
一个信封从齐八爷的另一-只手里滑脱，掉到了地上，张日山坐在齐八爷的床边，拆开了信
“呆瓜，你还是忘了我罢。虽然舍不得，但你的人生可还长着呢。我年轻时做了太多损阴德的事，能活这么久已经不易，怕是不会再转世了。你一定要好好过啊，八爷我在人间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寄托了。”
八爷啊，你舍不得，叫我又何尝舍得啊....
八爷，不知我如今的样子，您可还认得。我早已成了外人眼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了，可我不想做什么小张爷，我还是最想做你的呆瓜。
张日山趴在案上睡着了，今日是他走的第三十一个年头，他们初见时，齐铁嘴也是三十一岁。
昏暗的灯光下，一个温和得不像话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说:"忘了吧呆瓜，忘了我好好过你的人生吧。我也要离开了。”
[不知从何处听过一个传说，一个人会死两次，第一次是肉身在人世上停止呼吸的时刻，第二次，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。]
天光大亮之时，张日山悠悠转醒，他对着那案子和仍亮着的灯愣了半晌，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睡着。
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，眼里带着些茫然，他依稀记得他是来怀念一个很重要的人的，可，那人是谁呢?他能想起的，只剩下一副玳瑁色的眼镜，和那镜片后面，带笑的眼睛。
竟连回忆都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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蹁跹霓裳烟波上
几时共饮长江水
而今夜雨十年灯
我犹在顾念谁
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
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
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
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
你说相思，赋予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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